狹小的化妝間中縈繞化妝品和淡淡的檀香味。

頭頂的暖光灑下來，讓霍衍漆黑的眸光帶著溫度。

他的聲線低沈溫和，和剛才在舞臺前討論工作時完全不同。

尤穗眨巴了下眼睛，“已經好了。”

她把手中的文件遞給霍衍，“我剛才又去打印了一份，給您。”

接過文件時，霍衍又看了一眼尤穗，這次水盈盈的雙瞳中映出他的臉，眼中帶著歉意和乖巧。

霍衍的唇角勾起，“沒事，別站著了，坐下吧。”

尤穗有些反應不過來，她還以為霍衍會嚴厲地批評她一頓呢。

她突然意識到什麽，但是又將這個猜測壓了下去。

怎麽可能呢，她還是不要自作多情了。

霍衍看著尤穗歪頭沈思幾秒鐘，又搖了搖頭，頭上硬紗制成的花瓣頭飾，隨著她的動作也顫了顫。

更像小兔子了。

霍衍的眼中帶著笑意，像是猜到了她的想法，“這樣你會放松一些。”

沒想到霍衍居然看出來了，尤穗輕咬著下唇有些尷尬。

“謝謝您那天送我去醫院，我聽護士說了，如果不是您提前叫了救護車，恐怕會有危險。”

“還有謝謝您讓孟秘書送東西過來，”她猶豫了一下，試探著問到，“住院的錢…您收到了嗎？”

霍衍微微瞇起眸子，看著她卻不說話。

尤穗忍不住緊張起來，難道猜到她撒謊了？

不能吧，明明孟秘書都沒看出來。

就在尤穗想要開口時，霍衍突然挑眉道：“收到了，不過……”

“就這麽謝我？”

尤穗連連搖頭，“不是的，我給您準備裏禮物，不過放在包包裏鎖著了，一會兒下班的時候給您。”

霍衍輕笑了一聲，“好。”

尤穗離開化妝間後，遠遠地就看到幾個同事蹲在墻角，看著她的方向。

她有些不解地看著他們，“你們這是…做什麽呀？”

他們看到尤穗出來，一把將她拉到拐角處。

“怎麽樣？霍總罵你了嗎？你沒哭吧？”

尤穗有些哭笑不得，“沒有啦，把文件接過去之後就說了沒事，蠻溫柔的。”

聽到她的話，其他人越發疑惑，“就說了這個？那你進去怎麽這麽久？”

尤穗頓了一下，睫毛輕顫，“霍總又問了我一些其他的，我是老師的助理嘛。”

其他人知道尤穗的工作很強，也沒有過多懷疑。

“不過霍總居然沒罵你，太不可思議了，”

“有什麽不可思議的，穗寶長得這麽好看，又乖又軟的，誰能舍得兇她啊。”

“也是，霍總說不定也被穗寶萌到了呢。”

尤穗被她們說得臉頰泛著紅暈，“你們別瞎說啦，我要去工作了。”

說完她不理會那幾個開玩笑的人，小跑離開。

到沒人的地方時，尤穗抿了抿唇，腦海中浮現出霍衍帶著溫度的眼神。

其實，他也沒有她想象得那麽可怕哎。

下班後，尤穗惦記著剛才的事情，把包包翻了個底朝天，卻沒看到禮物的影子。

她記得買完禮物就放在包裏面了，根本沒拿出來。

她又翻了幾遍，最後確定是真的沒帶。

尤穗有些尷尬，但是也沒辦法。

她在劇院著了霍衍一圈，卻沒看到他，只有制片人和導演在收拾東西。

“老師，霍總已經離開了嗎？”

制片人點點頭，“是啊，走一陣了，接了個電話就離開了，你找他有事？”

尤穗連忙搖頭，“沒有，就是問問。”

她在心裏嘆氣，看來只能下次給他了。

就在這個時候，手機響了起來。

看到來電顯示，她抿了抿唇，但還是接了起來。

電話那邊程以牧的聲音帶著得意，“穗穗，我在你們劇院的停車場。”

尤穗楞了一下，“你來劇院做什麽？活動？”

“我當然是來接你下班的，你以前不是總是羨慕同事的男朋友可以接她下班嗎？”

“我今天結束得早，就來接你了，出來吧。”

黑色邁巴赫中，霍衍坐在後座看著腕表，微微蹙眉。

“再快一點。”

孟禹丞：“霍總，再快就超速了，下個路口就到了。”

劇院的大樓越來越近。

邁巴赫剛要拐進停車場，只見尤穗從劇院中走出來，坐進橙色的跑車中。

車內的溫度驟然冷了下去。

孟禹丞抖了抖，小聲問道：“我們，還進去嗎？”

霍衍沈默半晌，看著橙色跑車的方向。

尤穗背對著車窗，程以牧笑得眉眼飛揚，兩人格外親密。

“掉頭。”

停車場中，尤穗輕敲了一下車窗。

程以牧按下開鎖鍵，坐在駕駛位上對她張揚地笑著，“上來吧，我帶你去晚餐。”

尤穗的腦海中突然閃過跨年夜那天，霍衍小心翼翼地護著她上車的動作。

她被自己的想法驚到，連忙搖搖頭將奇怪的想法搖走，坐在副駕駛的位置。

程以牧的聲音“這頭飾新買的？很襯你。”

尤穗的動作頓了一下，擡眸看著他，淡淡地道：“這是我們一起去買的，你幫我挑的。”

程以牧：“……”

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懊惱，轉移話題道，“今天下班怎麽這麽晚？”

尤穗搖搖頭，“不是的，跟組排練就是要等排練結束才能離開的。”

程以牧蹙起眉，“不會一直讓你打雜吧？不要太累了，實在不行就辭職別幹了。”

“我可以養你，你一直跟在我身邊就好了。”

尤穗的表情瞬間緊繃起來。

她轉過身認真地看著他，“跟在你身邊做助理嗎？”

程以牧的眉心蹙起，“當然不是，你知道不用助理的，你只要陪著我就好了。”

尤穗眼中的光慢慢沈寂，這幾天程以牧的所作所為她都看在眼裏，以為他是真的變好了。

現在看，程以牧還是程以牧。

尤穗沈思半晌，說出以前從未說過的話。

“當初，你說做音樂劇演員要巡演沒時間陪你，我就轉了幕後。”

“現在你又要我放棄放棄這個行業，我喜歡音樂劇就像你喜歡唱歌一樣，我可以尊重你的事業，你為什麽不能尊重我呢？”

“你想怎麽樣就讓我去做，但是你想過我願不願意嗎？”

程以牧楞了楞，沒想到尤穗會說這麽多。

他的表情有些委屈，“我只是怕你太累，你不願意可以拒絕，你怎麽會這麽想我，我有逼你做過任何事嗎？”

尤穗望進他的眼中，裏面只有委屈和不解，還有一絲受傷。

她沈默了半晌，緩緩開口，聲音低得仿佛嘆息一般。

“是啊，你從沒逼過我，都是我一廂情願。”

她從車上下來，隔著車窗看著他，聲音冷淡，“我想，我們還需要一點時間。”

尤穗離開停車場後沒有走遠，她知道程以牧是不會屈尊降貴地來找她的。

天空早已沒了太陽的身影，周圍越來越暗，昏黃的燈光就像將她坐在椅子上的影子拉長。

她好像真的一點也不了解程以牧，記憶中的程以牧仿佛都是她想象出來的。

現實像是一盆冷水澆在頭上，痛徹心扉的同時也讓她清醒過來。

陷入自己思緒的尤穗並沒有註意到一輛黑色的轎車在她面前停下。

一個男人從車上下來，繞到她的面前。

“不是說要給我禮物嗎？”

熟悉的聲音讓尤穗擡起頭，霍衍逆光而站，剪影挺拔頎長。

他的影子應在她旁邊，和她的影子融為一體。

她連忙站起身，有些驚訝，“霍總，您不是已經走了嗎？”

霍衍打開車門，對她做了個請的動作，“先上車，我送你回家。”

尤穗下意識想要拒絕，但是看著霍衍的動作，又咽了回去。

她彎腰鉆進後座時，餘光再一次看到霍衍擡手擋住車框。

她垂下眸，斂住眼中的情緒。

看著霍衍繞了一圈坐在自己旁邊，檀香味將她完全籠罩。

車內格外安靜，霍衍就坐在她的旁邊，西褲緊繃在腿上勾勒出線條流暢的肌肉，瘦削的腕骨上表盤反著光。

即便是一言不發也讓人無法忽視，就像是慵懶地倚靠在王座上的獅王一般。

感受到身邊人傳過來的熱度，尤穗低垂著頭，雙手放在腿上，無意識地捏著衣角。

“對不起霍總，禮物我忘記帶了，下次我一定給您。”

“第二次了。”

霍衍的聲音很低，尤穗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，“什麽？”

霍衍弧度柔和的桃花眼睨著她，“這是你今天第二次道歉。”

尤穗楞住。

“你沒做錯什麽，不需要對我道歉。”說著，霍衍對她伸出手，“這個還給你。”

紋路淺淡的掌心中放著一枚銀質的戒指，鑲嵌著綠松石和貝母。

尤穗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，“這是我在醫院丟的戒指，怎麽在您這裏啊？”

望著尤穗重新展開笑顏，完全沒有剛才在路燈下的淒涼。

霍衍的唇角勾起，“在地上撿到的，忘記還給你了。”

尤穗反覆看著戒指，突然註意到原本戒指上一個坑窪的地方被填平了。

這是她剛買來沒多久時，不小心弄的，她當時心疼了好久。

她驚訝地看著霍衍，“您在哪修的呀？店裏的師傅都說修不好的。”

尤穗的眼睛極亮，裏面滿是單純的歡喜，唇角的笑容像是能感染人一般，讓霍衍唇角的弧度也翹得更高。

“有機會帶你去。”

心愛之物的失而覆得讓尤穗低落的心情一掃而空。

她感激地看著他，“真的是太感謝您了，您哪天有時間我請您吃飯，禮物也會一並給您的。”

“好。”

霍衍的眼神格外認真，尤穗仿佛被燙到了一般，下意識閃躲。

霍衍的眸光暗了暗，低聲道：“我辦了一個音樂劇的交流活動，會邀請業內人士去做培訓或演講，給更多對音樂劇感興趣的人一個了解的平臺和機會。”

“你有興趣試試嗎？”

尤穗先是期待，聽完他的話又變成了惶恐。

“我才剛畢業一年，連一部商業劇都沒演過，怎麽有資格去給別人講什麽。”

霍衍的眼中劃過不讚同，沈聲道：“不要妄自菲薄。”

“我既然邀請你，自然是去了解過你的實力，不要小看自己。”

尤穗驚訝地看著霍衍，他居然還考古了她演過的劇？

霍衍的聲音柔和下來，“這個活動剛辦試辦了幾期，你可以先去體驗一下再決定。不用著急做決定，選擇權在你。”

“不管你什麽決定我都尊重，不用擔心拒絕我會生氣。”

霍衍的每一個字都仿佛在尤穗的心上敲了一下，讓她的鼻子有些發酸。

她軟聲回道：“好，我知道了。”

車子遇到紅燈停了下來，霍衍越過尤穗註意到窗外。

他的眼中劃過一絲情緒，轉頭看向尤穗，“你的頭頂好像有東西。”

尤穗不疑有他地摸了摸頭頂，“是這裏嗎？”

霍衍搖搖頭，“左邊一點。”

尤穗摸了半天還是沒有找到，她剛想放棄的時候，霍衍突然低聲說了句抱歉。

還沒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，霍衍突然欺身上前。

程以牧盯著紅燈倒數的秒數，心裏越發煩躁。

他完全不知道尤穗為什麽又發脾氣，他明明什麽都沒說。

突然，他註意到隔壁車的後座一對男女抱在一起，看上去像在親吻。

他冷哼一聲，剛想轉回去，目光卻定在背對著他的女人頭頂。

一個硬紗制成花朵形狀的頭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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